“电台就是我的生命!”95岁老兵回忆电报工作:如今的幸福生活是英雄用生命换来的
滴滴滴,滴滴……95岁老兵手速迅疾、拍发稳健、间隔清晰,口中模拟电报声响起的音律,那一瞬间,岁月仿佛被传送到曾经的光辉征程。
老人回忆年轻时当电报员的经历,用生命守护永不消逝的电波,而战火无情常常带来转瞬生死的讯息,“经常这样,今天看到的战友,明天就看不到。后来一问,说他已经找不到了,看到他已经被打死了。”
陈阿侯,男,1932年6月出生于杭州市。1945年6月参军入伍,加入浙东新四军,任华东电训队通讯员,之后转入三野司令部,从事通讯工作。1950年8月调入空军二师,继续从事通讯工作,并参加抗美援朝战争,先后任空军二师通讯队报务主任、沈阳军区空军通讯团教导排长、空军三源浦场站通讯队台长。1959年11月调入齐齐哈尔空军39师,任参谋一职,1964年11月于空军第二训练基地三团司令部入党,次年转正。1972年1月退伍,回到杭州市,任上城区房管所清泰房管站负责人,直至1993年2月离休。陈阿侯同志,从军27载,功勋卓著,先后参加抗日战争、解放战争、抗美援朝战争,并于1953年抗美援朝战争中立三等功一次,获军功章一枚。
以下文字为陈阿侯对峥嵘岁月的回忆
杭州沦陷
我出生在杭州一户普通人家,有一个比我小2岁的弟弟,父亲在造纸行务工勉强维系家中生活,母亲负责操持家务,虽然日子过得清苦,但有父亲母亲的陪伴和教育,一家人在一起还是很开心,我们也很满足。
直到1937年12月24日杭州沦陷了,家中生活变得更加困难,造纸行关闭后,父亲只能靠上山砍柴贴补家用,家里吃饭都困难起来。当时日军在杭州十个城门设卡,限制市民进出,掠夺百姓财物。虽然每个卡口仅有七八名日本军人持枪执勤,但却无人敢反抗,当时的我虽然年纪很小但也明白,即便日守军只有寥寥数人,但只要有枪,手无寸铁的老百姓便不敢反抗。在一个深夜,外面传来消息,有一名日本军人被袭击,为抓捕袭击者,日军将在杭州地区开展大扫荡、大清洗。收到消息后父亲很紧张,告诉母亲要带着一家人出去躲躲,于是天还没亮,我们便丢下家中细软,立即逃往周边村镇避难。后来由于日军的扫荡范围太大,想再逃也已经来不及了。
为了躲避日军,父亲把我和弟弟藏在箱子里,嘱咐我们不要出声,箱子里面黑压压一片,能听到的只有弟弟的喘息声。不知过了多久父亲才打开箱子抱我和弟弟出来,我只记得父亲身上湿透了,母亲则面容憔悴,手上拿了点干粮给我和弟弟,我问母亲我们什么时候能回家,母亲只是摇摇头,什么话也没说。那天我能听到的除了门外的叫喊声和枪炮声就再没其他声音。
参军入伍
1945年5月,这一年里日军变本加厉,更加丧心病狂地掠夺财物,在经历了多年的苦难后,我越发希望能够参军报国,打跑日本侵略者。终于,我的人生迎来了转机,一次偶然的机会,我结识了一名共产党的地下工作者,他虽然看起来年轻,但却成熟稳重让人觉得很值得信任。
他告诉我可以跟随他参加慈溪地区的新四军,当时我也没多想这件事的危险性,就是想要参军,想要逃离日军的剥削和压迫,想要报效祖国。我便开始与他谋划如何逃离杭州,与新四军汇合。后来才知道不只是我,有很多很多像我这个年纪的孩子也参与了进来,大家都希望能够参加新四军,抗日救国。
1945年6月的一个深夜,机会终于来了,新四军将在渡口接应,因是临时收到的通知,我没有时间和家人告别,便带着弟弟一起加入到从军的队伍中,没想到这一次离别却是8年之久。即使现在我还能记得那晚的情景,天空中没有月亮,巷道里一片漆黑,为了躲避日军的城防和巡逻队,大家一起行动不安全,于是我们分成了很多支小队伍在夜幕下迅速前进,如幽灵鬼魅般穿梭在杭州市内的小巷中。现在想想,到港口的路并不是很长,但当时却觉得走了很久,每个小巷里的情景都依稀可见,湿漉漉的房檐、布满青苔的石阶,走路要很小心才能避免滑倒,我跟在队伍中间,因为紧张甚至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。最终我们从港口渡江到达慈溪,与前来接应的新四军成功汇合。
由于弟弟年纪太小,接应人没办法带着他一起走,只能送回杭州。离别的时候弟弟不住地回头,我以为他会哭,但这次他却表现得很坚强,拉着我的衣角告诉我说:“哥,你一定要记得回家的路,再过几年我就来寻你。”与弟弟道别后,我便踏上了参军报国的道路,我知道这条道路不会容易,但是此时的我却十分轻松,心情也舒畅了。
沙场报国
不久后,日本宣布无条件投降,我的部队整编成为第三野战军,我也成为了一名解放军战士。当时的解放军与国民党军队相比,无论是数量还是装备上都还有着不小的差距。因此,毛主席提出运动战,即避敌主力,诱敌深入,集合优势兵力各个击破。我记忆最深刻的是孟良崮战役,国军74师号称“五大主力”之一,下辖三个旅清一色美械装备,战斗力极强,师长张灵甫更是黄埔军校毕业。我们只要击败这支国民党王牌军,就能挫败整个敌兵团的锐气,取得决定性的胜利。在我军部队对其展开合围态势后,74师仍以装备和地势优势坚守,周边的国军部队也前来支援,蒋介石更是亲自督战,战斗空前激烈,双方都是在和时间赛跑。
陈毅司令员下令发起总攻,部队便像潮水一样涌了上去,敌人的装备精良,机枪对着我们扫射,火力密集的我们只能趴在地上,抬不起头,但只要敌人的火力不那么集中,我们就又站起来冲锋。就这样,路上不断有战友倒下,但是冲锋的脚步却没有停歇,有的战友中弹后在地上艰难的往前爬,寻找掩体。我试着还击,但硝烟遮蔽了视野,很难发现目标。冲锋的路上,炮弹随时都会在身边爆炸,我知道自己随时都有牺牲的可能,因此我只有一个念头,那就是往前冲,拿下敌人的阵地,为倒下的战友报仇。
战斗打了一天一夜。不冲锋的时候,我与战友们就在战壕里,国军的炮火非常密集,每一轮轰炸都会有“五响”,也就是炮击会持续五次才会结束。由于战场的面积比较小,部队比较集中,敌人的每次轰炸、每个炮弹扫过都会有战友牺牲,在没有收到上级指示前,我们就在战壕里,动也不敢动,有的人出去探个头就可能再也回不来。最终我军全歼张灵甫的74师,却也付出了惨痛的代价,很多像我这样年纪的战士在这场战斗中倒下了再也没起来。如今,我们的幸福生活就是这些英雄用生命换来的。
后来我被组织选送至华东三野电讯队受训,从事报务工作。1949年5月,被调入三野司令部,成为一名通讯兵。在司令部从事报务工作后,陈毅司令员时常叮嘱通讯班的工作必须小心细致,不然会出大麻烦。当时虽然年纪小,但我也明白自己工作的重要性,即便是一个敲击错误,也有可能会贻误战机,甚至导致前线战友的伤亡。因此每一次发送电报的过程我都十分认真仔细,在完成后还必须反复验算才罢休。正是因为保持着认真谨慎的工作态度,我的整个军旅生涯从未发生一次工作纰漏。
1950年8月,我被调入空军二师。空二师本是陆军编制,但由于抗美援朝战争打响,整个部队转编为空军,使用的是当时苏联援助的飞机。在连云港的辽阳机场,我主要负责通讯工作,任务是保障飞机和物资的运输。当时的困难很多,一方面由于志愿军很多都是由南方北上,物资跟不上,许多战士们穿着单衣,没有倒在敌人的枪炮下,却倒在了寒冷的冰雪中;另一方面,苏联对于承诺的飞机一拖再拖,前方战七得不到支援,战斗打的非常艰难,直到后来毛主席亲自赴苏联谈判数月才最终解决问题。抗美援朝战争结束后,我被调到沈阳军区空军通讯团任教导排长。之后在齐齐哈尔空军39师任通讯参谋,直至1972年1月退役。
地方建设
回到地方,我被安排负责清泰房管站的工作,站里平时主要负责辖区内房屋的管理和修缮工作。由于刚刚负责站内工作,各条线都不太熟悉。因此,平时除了熟悉业务以外,同事之间的相处也尤为重要,为了能够更快的融入新的集体,我常常参与到维修队的日常工作之中,向老师傅们请教问题,与大家干在起,时间久了也就熟络了。
房管站的工作虽然繁杂,但是这份工作需要实实在在为老百姓服务,马虎不得。由于市房管所给各个房管站分配的资金和物资有限,因此需要对报修的单位进行严格划分,以便节省材料,更好地、更多地完成各个单位和老百姓的委托,从而避免“无米下锅”的尴尬境地。
现如今,我们的生活富裕起来了,再也不用为了一碗饭、一床被而发愁,我的子孙也过得幸福美满。我时常告诉他们:你们生活在这样幸福的今天,要懂得感恩,感谢我们的国家和我们的党,感谢那些曾经为共产主义牺牲的、奋斗的先烈们,是他们给我们带来了如今的生活。
我爱我脚下的这一方水土,我爱我的祖国,我也希望如今的有为青年们能够怀着一颗感恩的心,接过我们手中的接力棒,为我们所爱的中国奉献自己、燃烧自己,为国家的繁荣富强努力奋斗!